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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座文字精華】沒有「資源」拍什麼片——越南獨立電影從本土走向國際經驗
「如果我們走到國際，就一起走到國際，這是越南的電影人共同的想法。」by 潘燈貽導演
主講者｜潘燈貽 Phan Dang Di — Autumn Meeting工作坊創辦人
阮璜蝶 Nguyen Hoang Diep — 威尼斯影展《在荒蕪之中漂流的愛情》導演
講座時間｜2024/07/20（六）
越南獨立電影的誕生
越南獨立電影的發展始於21世紀初。在2002年之前，越南電影業是屬於國家的，由國營製片廠製作，私營和獨立創作者都沒有機會製作自己的電影。除了法籍越南裔導演陳英雄之外，大家直到21世紀才有機會開始認識越南的獨立電影。
然而，越南獨立電影的開始並非始於政府，而是美國福特基金會開始投資越南電影產業，才促使政府開放。福特基金會於1996年進入越南，2004年開始投資，為年輕電影人提供培育和製作機會，開啟三種計畫：
- 十月十片電影計畫 10 months ten Films Project（2002）
- 陳英雄導演大師課 Master Class（2004）
- 電影培育課程 Film Studies Program（自2004開始）
Di和璜蝶導演是第一批受到福特基金會補助的導演。在福特基金開始投資時，當時剛畢業兩年留在電影系工作的Di入選陳英雄大師課。陳英雄以獨特的方式引導學員思考導演視野，深入挖掘身為創作者我們想說什麼？在大師課Di獲得12,000美金資金拍攝首部短片《當我20歲》(Khi tôi 20, 2006），但很可惜這支短片無法通過電檢，因此沒有辦法在越南與國際影展露出。
同時，璜蝶導演則正就讀大學二年級。她深感自己被軍隊、誠實、公共安全等國家主旋律的電影包圍，並且只有35釐米底片機器可拍攝。導演意識到，如果要走出自己新的風格，需要參考其他的電影。這時候十月十片的計畫出現，入選的學員可以參與製作培訓，學習怎麼寫故事，怎麼拍攝，並且是使用輕便的數位攝影機，這是她在大學裡沒辦法接觸的。璜蝶導演笑說���可能在場的大家都會覺得數位攝影機很基本，但對當時的她來說，她第一次體驗到自己拿攝影機拍攝的「自由」。
璜蝶導演在十月十片計畫中獲得600美金，拍攝首部短片The fifth season (2003) ，幸運入圍國際影展。透過影片到國外放映，璜蝶導演認知到原來創作不需要被別人認可，是可以自由發揮的。我可以為自己而創作。
除了陳英雄大師課程外，基金會在河內國家大學所屬社會人文科學大學開設給大學畢業人士進修的電影培育課程。他們邀請Di開設「影評分析」、「劇本寫作」兩門課。Di在課程中介紹許多國內難以看到的電影給學生看，例如，台灣的蔡明亮導演，讓學員認識更多不同的電影表達方式。也因此契機，Di與其他受邀的講師如阿比查邦、朴光洙成為朋友，為日後的影展人脈奠下基礎。
主講人 - 潘燈貽 Phan Dang Di 導演
Di 導演總結越南的獨立發展主要可以歸功於三個因素：
首先，自由的表達與教育的發展，也包含2000年初期的外部資金的挹注；其二是當機會來時，越南的電影人都積極爭取，勇於抓住機會；最後是越南電影人不怕將作品丟出去國際影展。因為政府沒有支持獨立電影，創作者只能自己找到突破的方法，這既是越南電影人的動力也是一個好的壓力。
這樣的限制也凝聚了電影工作者的意志，「如果我們走到國際，就一起走到國際，這是越南的電影人共同的想法」Di 導演說。
這樣的限制也凝聚了電影工作者的意志，「如果我們走到國際，就一起走到國際，這是越南的電影人共同的想法」Di 導演說。
越南獨立電影的國際認可與突破
兩位導演是第一批走到國際的越南影人。Di 導演的第一部長片《紅蘋果的慾望》在釜山影展獲得大獎，為越南電影在國際舞台上贏得了認可。璜蝶導演的第一支長片《在荒蕪之中漂流的愛情》，也獲得國際資金的青睞，獲得 60 萬美元的製作費，並獲得當年度威尼斯影展 FEDEORA awards。
當時《紅蘋果的慾望》在釜山投影展時，導演花了三個月的時間仔細研究翻譯，準備完整的文件送展。在2008年《紅蘋果的慾望》成功走到國際，他更深刻瞭解到原來電影去到國際影展是很重要的發展。
當時《紅蘋果的慾望》在釜山投影展時，導演花了三個月的時間仔細研究翻譯，準備完整的文件送展。在2008年《紅蘋果的慾望》成功走到國際，他更深刻瞭解到原來電影去到國際影展是很重要的發展。
而璜蝶導演則說自己跟Di很不同，一開始甚至相信自己這輩子可以為國家拍電影。當別人讚美自己的作品時，自己也很容易自我懷疑、限縮，不想往外發展，並未認知到國際管道的重要。直到，當Di帶著《紅蘋果的慾望》來找璜蝶導演擔任製片時，她沒有製作經驗，單純很開心自己的朋友要拍長片所以一口答應加入。璜蝶導演一邊做一邊累積經驗，學習如何規劃預算？怎麼樣達到國際影展標準？影片完成後後續發展可能？這些經驗都累積到自己的下一支片《在荒蕪之中漂流的愛情》，也是他��能幫助新導演走向國際來源。但璜蝶導演同時也笑說，2010年紅蘋果的慾望快收尾時，她決定關掉自己的廣告公司，拍攝自己的電影作品，但現在的她，可能不會這樣做。
電影審查制度的挑戰
當越南影人開始走往國際時，最大的阻礙是越南的電影檢查，箝制電影創作者的創意。電檢導致很多越南電影剪接成兩種版本是很常見的，一個用於國內發行，另一個用於國際市場。可惜的是越南的觀眾都沒辦法看到導演真正想傳達的意念。
以璜蝶導演來說，雖然她的第一隻電影很幸運地有通過電檢，但後來監製的電影都有被電剪刪除片段，例如人性爆走課。甚至有的電影不能公開撥出，很多電影工作者慢慢變成黑名單。
2020年，朋友邀請璜蝶導演加入審片團，她想著自己的名字有「蝶（Diep」」，跟間「諜」是同音字，也許自已可以是電影的007，��入電檢團隊當間諜。她一開始是個滿天真的想法——「如果我在電檢團隊內，是不是可以防止一些遺憾發生？」
審片團通常有11個人，投票表決電影是否通過或需修改。加入後，璜蝶導演開始感到悲觀。當時正逢疫情，自己本身無法拍片就很難過了。在審片團內還要一再看一些很無聊的片並且給予通過。難得出現好電影時，又失落於電影難逃被修剪的命運。
2021年，遇到電影部長官適逢換人上任，再加上朋友的電影失落邊境（Taste）遇到電檢困難。當時璜蝶導演思考也許是個改變的機會，因此號招了倡議活動「誰有意見舉個手」！（英文： Who has suggestions, raise your hand，越語：Ai góp ý giơ tay lên）
誰有意見舉個手一開始的發想是和平的，目的只是要開啟訂定電影法條的���跟電影製作的人可以達到雙贏的溝通橋樑。邀請像是陳英雄、Charlie Nguyen、Tran Thi Bich Ngoc、Le Bao、Phan Gia Nhat Linh、Nguyen Trinh Hoan……等導演、有經驗的律師等一起討論，當時也有政府部門的人一起與會。但是討論到後來變成很大的爭論，引發Diep在擔任電檢委員六個月後，被踢出電檢審片團。在這件事情之後，璜蝶導演上網搜尋自己的名字都是被污名化的。她感到自己似乎毀掉了一路努力到現在的成績。
主講人 - 阮璜蝶 Nguyen Hoang Diep 導演
創造新模式突破制度
Di導演很早就意識到，怎麼鬥都很難鬥迎政府，但是可以自己打造新的模式，幫助年輕導演們走出框架。因此，Di導演創辦了秋日大會（Autumn Meeting），同時璜蝶導演也在河內���活動，像是冬季河內（Hanoi in winter）、世界最小的電影院（The world's smallest cinema）。
Di分享到2007年參加釜山影展時看到侯孝賢等各國導演們陸續從一台巴士走下來，這個畫面讓他很感動。如果可以的話，是不是我們也可以自己辦一個國際創作者的交流？
秋日大會（Autumn Meeting）舉辦於峴港。其中陳英雄導演代領導演班，學生成員有計畫性地混入國際與越南新導演，讓越南導演有機會認識國外的創作者。提案大會則邀請坎城、威尼斯影展選片人擔任評審，聽取電影工作者的電影企劃。這十年來已有非常多導演學員有作品走到國際，像是落紅（The Third Wife）、幻土（ A Land Imagined）、失落邊境（Taste）、小懶猴不哭（Cu li never cries）、人性爆走課（Rom）。
秋日大會（Autumn Meeting）舉辦於峴港。其中陳英雄導演代領導演班，學生成員有計畫性地混入國際與越南新導演，讓越南導演有機會認識國外的創作者。提案大會則邀請坎城、威尼斯影展選片人擔任評審，聽取電影工作者的電影企劃。這十年來已有非常多導演學員有作品走到國際，像是落紅（The Third Wife）、幻土（ A Land Imagined）、失落邊境（Taste）、小懶猴不哭（Cu li never cries）、人性爆走課（Rom）。
「世界最小的電影院（The world's smallest cinema）」則免費播放越南本土的老電影，邀請資深導演來��享。璜蝶導演的目標是讓新舊世代能連結、溝通彼此的創作視野。
有學員問起如何有資源一直舉辦活動，璜蝶導演認為這樣的放映不難舉辦，只要有熱愛電影的人就可以辦成功。Di也分享「其實我跟璜蝶導演在做的事情都沒有很複雜。我們都是拍片的人，我們知道拍片的人需要什麼，我們只是想提供一個平台讓大家取得資源。」
有學員問起如何有資源一直舉辦活動，璜蝶導演認為這樣的放映不難舉辦，只要有熱愛電影的人就可以辦成功。Di也分享「其實我跟璜蝶導演在做的事情都沒有很複雜。我們都是拍片的人，我們知道拍片的人需要什麼，我們只是想提供一個平台讓大家取得資源。」
除此之外，越南和台灣一樣，多數導演是從短片開始。2018年CJ集團想在舉辦「CJ Shorts徵選」，與Di導演接洽，雙方合作規劃徵選內容。此計畫每年選出五名導演給予資金拍攝短片。Di和璜蝶導演亦擔任評選委員和計畫導師，幫助電影創作者產出傑出的短片。至今，當初入選CJ Shorts的導演，很多人都已有電影走到國際影展，例如Pham Ngoc Lan導演 (小懶猴不哭 Cu li never Cries – Best First Feature Award, Berlin IFF 2024)、Pham Thien An導演 (霧中潛行 Inside the Yellow Cocoon Shell – Camera D'or for Best Feature film, Festival De Cannes 2023)、Duong Dieu Linh導演 (Butterfly don 't cry, Venice! Critics Week)。
越南電影的現狀與未來展望
目前，越南電影產業正處於快速發展階段，年輕導演們展現出獨特的創作風格和想法。兩位導演在最後分享了對此刻越南電影的觀察。
璜蝶導演分享年輕電影工作者走得很快，身為中生代的自己有時也會有點喘不過氣，這是自己需要去克服的。另外如何增加女性導演的比例，仍是行業面臨的挑戰。
Di導演認為許多獨立的年輕導演都已成長，不再需要他們的協助！反而是商業片要如何做到更好的品質呢？韓國的商業電影模式是個滿好的指標，有足夠的票房但又兼具藝術品質。Di期待這是可以透過電��教育去推動的。
文字紀錄｜十一電影業有限公司、PaPiin
